周克明走访患者。

本报记者 左杉 文/图

生与死，咫尺之遥。在简阳市，有一位81岁老人，像“生命摆渡人”般，护佑着癌症终晚期病人，让他们从容地、有尊严地，走完生命最后的一程。

他是医生周克明。早已可以安享天年的他，却在耄耋之年奔波在简阳市的每个乡村，为农村贫穷癌症患者开展临终关怀，让这些“老朋友”们有尊严地辞世。近日，他荣获第二届“健康四川——大美医者”称号。

缘起 痛苦一幕引发思考：可以与死亡和解吗？

在众人眼里，医生的本质是“救命”。作为一个工作了六十多年的肿瘤科医生，周克明早已经不需要去证明自己“救命”的本事。他是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，是简阳市人民医院外科、肿瘤科的创始人。

但一次下乡的经历，让周克明觉得，医生除了 “救命”之外，还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。

2012年10月，到简阳市养马镇农村调研时，周克明走进一户农村家庭，看到一名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透风的屋内，紧咬被子，两手抓扯，用头撞墙,并发出“呜呜呜”的哀号声，老伴眼泪直流，“癌症，痛得没法。”旁边的人告诉他。在农村，其实晚期癌症患者选择用极端手段结束生命的案例有很多。

农村到底有多少这样的病患呢？带着疑问，周克明来到简阳市民政局，咨询当地农村癌症患者的情况，才知道简阳竟有2000多位这样的晚期癌症患者。“到了生命最后，当医学已经做不了什么时，患者该有多难受？”周克明心想。

于是，在76岁那年，他决定为自己的医生生涯做出一个重大改变：不再试图去治愈，而是帮助晚期癌症患者去与死亡“和解”，为他们开展临终关怀。

巡诊 足迹遍布简阳58个镇村

2012年底，周克明向四川省卫生厅 （现四川省卫计委）申请科研立项，在简阳市农村开展终末期癌症病人临终关怀研究，患有终末期癌症，手术、化疗、放疗、介入治疗或是靶向药物治疗都无法耐受的农村患者，都可以纳入临终关怀的研究范畴。从此，他每周三下乡巡诊，给这些患者提供临终关怀。

为干好这件事，周克明把头发染得乌黑。“我这把年纪，这样去开导，才能让病人看到希望。”他的同事，外科医生陈焬说，老爷子做人一丝不苟，做事追求完美，一辈子如此，“他做了1万多例手术，没出过一起差错。”

每周三是周克明下乡巡诊的日子，近的地方要花半天时间，远的则要颠簸跋涉整整一天，一次巡诊最多只能看三四个病人。为了不引起关怀对象和家属的反感，周克明总是说点善意的谎言，告诉大家自己做的事叫“姑息宁养”。除了止痛药，周克明还会给患者开低毒性的抗肿瘤药物，一方面，可以减少镇静类药物的使用剂量，减轻医药费负担，另一方面，对症抑制肿瘤发展，有的患者因此生存期被延长到一年、两年，甚至更长。

6年的时间，周克明巡诊的足迹遍布58个乡镇。

陪伴 点一盏明灯温暖无望患者

作为肿瘤医生，周克明比谁都清楚，终末期癌症是怎么回事。特别是在贫困偏远的农村，沉重的不仅是医疗费用，还有患者不堪病痛或不愿增加家庭负担而采取的极端方式。“这对患者而言毫无尊严，毫无生活质量可言。”周克明表示。

但周克明的到来，对这些无望的病人来说，不啻为黑暗中的一盏明灯。不论是他自掏腰包给患者赠送的处方止痛药，还是他不辞辛苦走进一个个农村家庭，和患者说说话，对家属安慰几句，这些都是免费却又无价的“疗愈”。几年下来，周克明自己掏钱购买了超过两万元的药物，无偿赠与患者。

“9月15日，颜正德。去世时不痛苦，有亲人陪伴。”

“220号，吴太安。患者于昨晚安详去世，有家属陪伴。”……

周克明的档案柜里，有9个装有 “宁养关怀病人随访记录”的档案袋，每一位离去的病人的人生最后一笔都记在上面。从2012年到现在，周克明和团队一共关怀了425位终末期癌症患者，其中361人已经和这个世界告别。

愿望 更多人能把临终关怀做下去

至今，周克明的字典里仍然没有“退休”二字。八旬老人还要长期行走乡间，家人和同事担心的心情不言而喻。“但是，家里人除了叮嘱我要注意安全之外，反而一直在给我支持和鼓励。”他欣慰地说。

临终关怀的工作，给了周克明自己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成就感。他一直记得一个画面：有一次巡诊结束后，乘坐的车已开得很远，他回头看了看，那位患者家属还站在路口，不停地向他挥手，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谢，“这幅画面就像一个约定，让我充满牵挂，期盼着再来看看。”

“刚开始做这个项目的时候，让我很意外的是，收到最多"谢谢"的时候，往往是关怀过的患者去世以后，家人会专门给我们打电话，详细地诉说患者最后时光走得如何安静，给全家人如何的欣慰……”在这些让人感动的交流中，周克明感受到临终关怀正被社会和家庭重视。关怀的过程中，周克明还在各乡镇医院办起了宁养关怀培训班，目前已培训乡村医生近千人。“我的愿望，是在简阳市范围内的农村建立起"市—镇（乡）—村"终末期癌症患者临终关怀的三级体系，让更多的人能够参与到这个有意义的事情中来。”周克明说道。